杜翼把一摞订好的纸递给苏夏：“这是我总结的各科学习程度报告。”
“不是说你家住王子庄院？”苏夏眯着眼看河上的夕阳彤云。
杜母还想执意让她收下，苏夏简直要发火了，脸涨得通红，嘴唇哆嗦，拎包就往外走。
“很强势，什么也不怕，好像挺有傲骨的。”语气中毫不掩饰欣赏与钦佩。
“什么个性？”杜翼轻扶苏夏的手臂，两人在过马路。
“就这么定了。这点钱对我们家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你来说，每个月工资就得去掉一半多吧？算我们帮那孩子的，好不？”杜父口气不容否定，话都说到了点子上，让苏夏没法再言语。
苏夏点头，这跟黄腾的问题是一样的，只需稍稍点拨，难题、怪题可迎刃而解。
这个过程杜翼父子俩一直只用眼睛在看，这时杜父才说话：“谢谢你苏老师！你真是万里挑一的好人。”
苏夏忽闪着长睫：“没事，我问问。物理、化学老师都教过我，我好好求他们。那这样，如果他们愿意，我不好跟他们谈费用，你们知道每课时费用多少吗？到时候您主动些把钱给老师，第二次课就乐意教了。”
杜翼追到门口跟苏夏一起换鞋，对杜母说：“我说她不能收你偏不信。这下惹人生气了吧？”
杜翼现在总算明白苏夏为什么那么关照黄腾了，曾经让他嫉妒。此刻他发现这女人的善良有着别人不能想象的高度，这辈子一定要跟她在一起。
苏夏想了想，转脸对杜母说：“阿姨，您看这样行吗？付费的时候，您按一对二的费用先付给老师，我把一半数目再给您。”转过来对杜翼：“跟黄腾要说老师免费帮你们俩。”
苏夏收回目光点点头：“你家挺趁房子的。”
“知道，我们知道费用是多少，J城高中的老师补习费是最高的。”杜母痛快回答。
苏夏笑了笑，抬起眼睛，星光点点：“没关系。我生父还在，在国外，我是跟着母亲长大的，上大学后有了继父，一直没一起住过，所以现在也自己住。”
进门，杜母系着围裙迎了出来，让杜翼先陪坐，她先忙活。杜翼请苏夏到他房间，两人上楼。杜家不算奢华，但每件物品都货真价实，装修风格简约舒服。而杜翼的房间硬朗得让苏夏不太好意思进，没有一丝柔和的线条和色彩，唯有挂在墙上的吉他能让人产生接近的冲动。
欣喜地露出浅窝，苏夏一页页翻看。杜翼自顾说：“理科从头开始重新自学，以前会的就看一遍过去，以前的难点我再慢慢地抠，估计差不多，学会没问题，只是在做练习的时候，难题有的转不过弯，找不到出发点。”
杜翼的筷子陡然松掉，马上再抓稳，夹了一筷子虾仁西芹放到苏夏的盘子里。
“是啊，人品好、学识好、模样好，找不到第二个。”杜父也说。
“没结婚的年轻小姑娘怎么不跟父母住？”杜父也挺八卦。
吃得差不多时，杜母问：“我听杜翼说，苏老师住学校东边，怎么在桥南？”
杜母放下筷子认真地说：“苏老师，听说每一科你都给学生补习，杜翼自己学，总遇到吃力的地方，你多给看看。”
走进小区，一栋栋独体别墅依河而立，风景好、视野好，母亲家的小区离此不远，却是两个世界。
杜翼翘了翘嘴角，点点头。
笑笑看着苏夏，杜翼的声音在黄昏里像暮鼓：“我家是盖房子的。”
低头对上苏夏玩味的目光，杜翼微笑：“我爸教育我，有一件印象深刻的事。小学一年级，班里一同学上课时有尿了，跟老师说要上厕所，老师让他憋到下课，结果他尿了裤子。回家跟我爸说，猜我爸咋说的？他告诉我，有尿就跟老师请假，如果老师让你憋着，你就到前面讲台上去尿，不要怕。”
苏夏的汗都出来了：“我是班主任，我的工资中有一部分是班主任的辛苦费，所以为杜翼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我给自己班的学生辅导功课，是想让他们成绩好、高考成功，这样能给我的脸上添光彩，学校会奖励我的成绩，会给我荣誉，奖金啊、名气啊、先进啊什么的，能得到很多。得到这么多，还收家长的费用，不是太贪了吗？”
杜母喊他们下楼吃饭，杜父已经回来，热情地请苏夏落座。一桌的海鲜，龙虾、海参、大螃蟹……丰盛昂贵得让苏夏有些无措。三双筷子都帮她夹菜，光啃完一个螃蟹就有些饱了。
“不，你们跟黄腾一点关系都没有，怎么可以？补习不是一次两次，钱数不会少，让你们负担是没道理的。”
几个人全都惊讶地看着她。苏夏说：“杜翼别说出去，黄腾没有父亲，他母亲做裁剪缝纫，他们生活不宽裕。”
还有几天开学，苏夏正打算跟母亲说搬回自己那边，手机来电，是杜母，请苏夏吃饭。苏夏自然婉拒，杜母百般邀请，苏夏坚决拒绝，最后杜母说杜翼学得很刻苦，但遇到很多问题难以解决，希望老师能来一趟帮忙看看。这样苏夏就没法拒绝了，杜母说杜家在桥南太远要开车接她，苏夏说不用我也在桥南呢。
杜翼突然对苏夏道：“如果老师们肯给我辅导，那一对一和一对二效果差不多，费用也多不了多少。让黄腾一起补吧，他跟我的理科水平差不多，一起学还能有个研究和促进。”
黄腾告诉苏夏，自己学习过程中的困扰是，知识掌握了，但碰上难题有时不会解，好像就有一个点拐不过弯，便困住了。苏夏心里明白，如果有人稍微提点一下，像黄腾这样的即可一点就透。可是苏夏的理科水平并不比黄腾高，那些难点也是她的难点。苏夏只能笑着安慰他：“不怕。你把不会的题型记在一个本子上，开学后找机会问各科老师，哪怕一次解决一个难点也好。你还是要多做题，熟练度提高了，没准难点就迎刃而解。”
“唉，我也得教得了他才行。语文和英语我能帮他，理科几门我还不如他。”眼中尽是焦虑。
“其实我找了你们学校几个理科老师，一对一辅导，那些老师不干，给多少钱都不愿辅导杜翼。这孩子啥名声！”杜母说着，狠狠瞪了瞪儿子。
苏夏瞪大了眼睛，看了杜翼半晌：“怪不得你是这样的个性。”
“我们全出，这孩子跟杜翼一块补习，费用我们来出。苏老师才挣多少，不能让你出。”杜父斩钉截铁。
“哎呀对不起，好像我们问多了。”杜父神色带着歉意。
“怎么没道理？杜翼找那孩子一起补，肯定两人关系好，那就行了，帮朋友一点小忙。”杜母微笑道。
杜母一个劲解释：“你操心操力为杜翼受了不少累不少委屈，还被人欺负，又总是辅导杜翼学习，收些辛苦费还不该吗？”
“你妈妈把你教育得真好！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对学生掏心掏肺的老师，还这么年轻漂亮。”杜母眼中闪了泪光。
“也不娇惯你。”苏夏补充。
“李老头肯定不干，数学老师也够呛，我捉弄过他们。”杜翼赶紧插话。
“没事，我自己可以，多做题总能提高的，别担心！”杜翼语气轻松。
“瞧把我说的。”苏夏的酒窝一动一动的：“做老师不就得把学生当亲人一样吗？这是本分啊。教学好才算好老师，这方面我还差得远。”
“你父母看起来挺有素质的。”苏夏心里补充一句：没有有钱人的骄纵。
“哦？你们想找老师一对一辅导？这样吧，我帮你们问问教我们班的数、理、化老师。”
儿子回过去一个不驯的眼神。
过年期间，同学聚会热闹非凡，大规模聚后，又小范围聚。这天苏夏与高中俩闺蜜逛街到中大商场，看见一个服装制作摊位上黄腾忙碌的身影。苏夏让闺蜜去逛再回这里找她，便走了过去，黄腾和母亲热情地让她坐下聊天。
苏夏顿了顿，垂下眼睑：“这边是继父和我妈的家。”
苏夏在杜家夫妇连声道歉中出了门，杜翼送行。天气已经不太寒冷，走在夜色中，苏夏摘掉帽子，感受星空的灿烂。
“你爸教育你的方式真独特，还说进公安局也没事，要你去历练。”
苏夏咽下嘴里的东西，回答：“我妈家住桥南，过年这些天住过来。”
“为了我上学方便，在那里留了一套房。”
杜父用筷子点指儿子：“多行不义啊！”
“我爸妈对我挺民主。”
当苏夏掐着时间走到华景豪苑小区大门时，看见杜翼敞着羽绒服衣襟斜靠在墙头冲自己歪头微笑，斜阳打在英俊青春的脸上，那微笑就像春光里的新绿，让人眼亮心怡。
临走，杜母塞在她手里一个信封，说是长辈给红包。苏夏的脸腾地就红了，像烫手似的把信封放到茶几上：“我当老师，带学生，是有工资的，收家长的钱岂不是不义之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