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宁国府没接着踢皮球,派了推官把案子就给结了。”
“那我给你讲讲啊。制台要是看近些年讲律政的书,肯定要提这个案子——这群徽州人呦,简直法力无边。说来这案子一开始并不大,早些年歙县有一户罗家为了看守祖坟修了一座庙,他们还从外地搬来了一座叫杨干院的庙,让庙里的和尚一遍拜佛祖一遍拜他们家的仙人,一旁还供着道观里头的后土娘娘。但时间久了,过了好几百年,那些和尚觉得祖坟修在他们的庙里太碍眼,弘治年趁着祠堂倒塌的功夫把祠堂改成了寺庙,还在人家祖坟上堆放杂物。罗家人这就火了,两边一闹,这就闹到了县衙——从那以后,他们就打了整整八年的官司。”
“上有对策下有对策啊。他一个巡按,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拿下属的知县问罪?他就直接把案子转交邻府了。对,转交邻府并不违反《大明律》,因为按律审理这种事关县官的案子必须在府级衙门审理,但没说必须得在本府啊,转到邻府办案完全合理合法,谁来他都有理。”
“宁国府总不能还推吧?”
“那这不就结了吗?”
“没有,巡按直接把案子转到徽州府隔壁宁国府来审了。”
“不是不能转交吗?”
“外头常能听人说到‘八府巡按’是吧?罗家找的就是巡按,那是省里头的官,比歙县的上级徽州府还大一级,直接跨两级上诉。巡按可以直接接受百姓的状子,然后责令下级官署严查严办。”
“这事情要那么容易就不会这么出名了——人家宁国府凭什么要帮你查案?查案也要钱,人家推官也忙得很。本府都管不过来,来帮你徽州府查案是看在同位南直隶属下邻府的兄弟情份。那推官根本就不管知县又没有徇私枉法,也不管寺庙里头又没有白莲邪教,他就光处理祖坟这一件事。结果是就是责令诸事恢复原状,和了一滩稀泥,然后便直接走人了。”
“那不还是要打回到徽州府或者歙县去办?”
“那可不是...那罗家全族上下跟杨干院玩命,杨干院正好又有人在徽州府当僧官。这俩下当即就闹起来了——杨干院仗着自家在本府有些权势,说动知县和一干乡老一齐做伪证。罗家更厉害,吃了知县的亏以后直接越级上诉。”
“所以我说徽州健讼呢?健讼就健讼在这里,他们打官司之前都把《大明律》给背得滚瓜烂熟,一个个都能去当讼师了。那罗家直接状告杨干院里有白莲教妖僧,公然咒诅罗家,‘顺带’状告杨干院侵占祖坟土地。之后,他们还状告歙县县令徇私枉法,严刑逼供,让他们屈打成招——这先扣上大帽子,再说自家事,最后把知县给夹带上,这三合一的案子巡按根本就不能推。按照《大明律》规定,若告的是官,那状子一律不得推诿,必须在本级处理。他们把自家的案子也夹带进去了,就逼着巡按不得推诿,必须结案。”
“然后巡按升堂了?”
“肯定要接着吵啊。再往后直接就闹出人命来了——突然有一天,杨干院的庙会上爆发斗殴,杨干院和罗家同时上诉,都说对方殴死自家人。这回杨干院直接把事情捅到了应天巡抚那里,应天巡抚把皮球又踢回徽州府。本来觉得这次稳了,毕竟徽州府还是杨干院的主场,结果罗家又去找了先前的南直隶巡按,这次没说别的,直接让巡按把案子发回徽州府。这下好了,巡抚巡按两座大山一齐压下来,两边都是顶头上司徽州府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便把两家事主和证人叫来对簿公堂。”
“然后呢?哪个是真的?”
“不晓得...”
“不是不能越级上诉吗?”
“这还没完,徽州府发现问题很棘手,就派人去宁国府调上次查案的档案,结果杨
“那不还得接着吵?”
就结不了案。有时候只能各打五十大板先把事平了,然后过个十几年他们找个由头又来打官司,两边都是拉出满天神佛请来天兵天将一起斗法!制台啊,我给你说个栗子啊——你知不知道有个杨干院的案子?”
“罗家早就派人去盯梢,当庭就揭发出杨干院的证人全都收了庙里的贿赂。本来这件事就能结案,结果罗家的证人——庙里的两个小和尚突然暴毙,这案子一时间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两边的证人都出了问题,都没法证明自己的论点。就这个时候,杨干院的证人不只是为了自保还是受了挑唆,反咬罗家一口,税金银是罗家给的,要的就是在法庭上装作做伪证的样子。罗家大怒,又是一纸诉状告到知府那里——连带着之前祖坟的事情,一共五个案子!五张诉状同时摆到了知府的面前,弄得知府头都大了。”
第六百九十九章查案
“还真有打八年官司的?!”朱由检被这个数字惊了一阵——八年,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一场官司竟能拖八年之久,着实是骇人。
“我的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