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托好像对红茶与甜点并不感兴趣，他只是坐着，左臂搭着扶手，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食指十分规律地轻轻叩击着自己的膝盖骨：“铿惑，你觉得，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
“因为我们还活着。”
铿惑摇了摇头，他关注的重点并不是这个：“……不，我会觉得魔鬼有些委屈，明明是魔鬼满足了祈祷者的愿望，祈祷者却想着上帝，这让我有些心疼魔鬼。”
“哈哈哈哈哈……”奥
奥托笑了笑，好像一个正在面试的考官：“嗯，那你觉得……这个世界，正常吗？”
铿惑皱起了眉头，似乎是正在寻找一个合适的修辞来表现他的意思。
“因为活着很难？”
奥托好像对此并不在意，铿惑既然没有给出回答，那就由他来回答：“这个世界，病入膏肓。”
铿惑抬起头，看了看并没有云彩的天空，目光似乎越过了蔚蓝的大气层：“因为他们不曾抬头看星空。”
“……”
奥托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而是继续提问：“那你觉得，人类社会总得来说，发展趋势是好的还是坏的？”
铿惑摇了摇头：“因为地上的东西太多。”
“那你觉得，他们之间争斗不休的原因是什么？”奥托似乎对铿惑的回答很是满意。
“我们的要求本来就该如此。”
奥托的笑容有些玩味：“天上的东西更多，他们会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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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托嘴角的微笑慢慢扩大，铿惑的回答是前所未有的，从来没有人给过他这个答案：“那他们为什么不曾抬头看星空？”
“要求这么低？”
奥托微笑着转过头，眼中好像对铿惑的回答有些许的赞赏：“如果我说的是人类社会呢？”
“不是这样的吗？向魔鬼乞求着救赎，得到了魔鬼的救赎后却认为那是上帝给他的，这不是翻脸不认人吗？这不是忘恩负义吗？”铿惑的话好像道理很歪，但仔细想来，却觉得正确无比，“魔鬼也是个正经生意人好吧？等价交换，明码标价，我们如果拿了魔鬼的恩惠转身投向上帝，那我认为我们作为【人】是不完整的。”
气腾腾的红茶的小桌，而一名女仆则侍立其后。
出人意料的，这次铿惑思考的时间长了一些。
终于，他在深思熟虑后开口：“【世界】的定义是怎样的？三维空间？四维时空？还是人类社会？”
“为什么？”
“觉得人类很别扭？”奥托笑着问道。
铿惑出人意料地摇了摇头，对奥托的话持有不同的见解：“我？神州人大多数都是无神论者，但是我们认为，向上帝祈祷之人的救赎来自于上帝，而向魔鬼祈祷之人的救赎来自于魔鬼。一个人如果向魔鬼祈祷，那么他所求的东西一定在魔鬼那一边。既然如此，他和那些向上帝祈祷的人本来就不是一路的，又何必要强求自己得到上帝的救赎呢？向魔鬼祈祷，得到魔鬼的赠予，却认为只有上帝才能赐予自己救赎，每次一想到这个，我就觉得……”
听到这个问题，铿惑沉思了片刻才给出回答：“我觉得是好的。”
铿惑并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答，沉默得有些不像他。
“不，活着很简单，我们最开始的诉求也只有这个，所以得到满足也很简单。但随着人类社会的成长，人们开始渴求越来越多不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于是我们掠夺，从动物，从植物，从大地，天空，海洋。”奥托的目光似乎有些意味深长，“在这个世界，如果你想活着，还想要活出属于你的东西，你就要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哪怕这个机会是魔鬼给你的。依靠魔鬼给予的帮助来获得救赎，不觉得很奇怪吗？地狱早已空空荡荡，魔鬼披着人皮行走在人间，没有人知道对面那张皮下面是一个人类还是一个魔鬼，所以大家都小心翼翼，因为上帝不会给你救赎，只有魔鬼才会与你等价交易。这样的世界，从魔鬼手中祈求来的救赎，你觉得不够病态吗？”
“人类社会吗……具有高度的复杂性，依靠高度的信息交互将资源分配达到最大化，是一种群居式的生存结构……但人类社会时终无法抵达真正的【资源分配最大化】，因为人们抱成不同的小团体，致力于为自己的小团体争取超出平均值的利益。”铿惑的回答像在做研究的社会学家，“而每一个大一些的小团体中，又存在许多更小的小团体，他们争夺的是这个大一些的小团体所拥有的固定份额的资源，同样也希望自己的小团体得到的资源能够超出平均值。就这样，一圈一圈的小团体，一层一层地向下递进，人类社会有多少个阶级，就有多少个层面的小团体。这些小团体们争斗不休，永无止境。”
“……”奥托的表情似乎有些微妙。
“他们知道，可是对于他们来说，地上的东西已经足够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