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真正的律者,在这样的炮击下如果不依靠自身特殊的权柄也在劫难逃。铿惑将脚下的空岛化作大地,将自身化作山,源源不断地从空岛中榨取能量。
此刻留在他身边的,只有齐格飞留下的【天火圣裁】和姬子那把断裂了一半的不知名巨剑。
可这一次不一样啊,这次若是一别,可不是威尼斯那样的分别,而是今生今世永不相见的分别了。
那个时候,她险些就拉住了铿惑的手,恳求他不要前往第三空港,可是她没有。
那山岳的影子已经逐渐淡化,从最开始的几乎与真山别无二致,到此刻几乎隐藏在了黑夜之中,透过它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那片由铿惑创造的浮空岛上斑驳的熔岩池。
这是铿惑唯一的办法了。他已经无法再从这片空岛中榨取能量,也无法再使用符文阵法用出各种玄奇的法术,随身的符箓大多都是依靠构建抽象阵盘生效因此也无法使用,而他傍身的兵器和法器也在之前的战斗中损坏殆尽。
她的双眼盯着地面,不敢抬起。她的嘴唇嗫嚅着,似乎有话要说出口,可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即使稍微在唇间挤出一点声音,也被风声所淹没。
hellcat的甲板上,奥托拄着拐杖,身上穿着为葬礼而准备的黑色礼服,一言不发地望着远方的铿惑。
【为了人类的未来,铿惑也必须死。】
她感到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惧,这未名的恐惧如黑暗深海中注视着她的瞳孔,是不可名状不可描述的存在凝视着她时所感受到的那种恐惧。
她一直都认为这样度过自己的人生并不是一件坏事,直到她突然间觉得自己的一部分好像被挖走了。
休伯利安号的虚数化进程还在继续,一道空间门在休伯利安号的上方展开,仿佛一张巨口,啃食着休伯利安号。从舰桥开始,虚数空间如菌落般肆意生长,逐渐蔓延到了休伯利安号的甲板上。
第一轮轮射已经过去,铿惑犹如真正的山岳,拦在了天命总部的面前。那座高山的虚影尽管已经黯淡,却依旧将休伯利安号包裹在体内。从开始到结束,休伯利安号没有受到分毫的损伤。
因为铿惑在她动手之前,就给出了自己的回答。那个人倔强得过分,倔强到她害怕即使自己伸出手去,也只不过徒劳地划伤自己。
丽塔一言不发地站在奥托身边,为他撑着伞。可她的目光一路向下,盯着脚下的甲板,失魂落魄的样子仿佛是一具木偶。
天空中的大雨还在放肆地下着,雨滴触碰到岩浆池便瞬间汽化,变成弥漫的云烟。而那些岩浆也偶尔应付似的凝固一下,以示它对雨滴的尊重。
【为了极东支部的存续,铿惑必须死。】
……
这两把兵刃插在铿惑身旁的黑曜石中,剑刃被灼烧得熠熠生辉。在姬子留下的那柄大剑上,一行短短的文字镌刻其上。但很显然,那行文字的后半段随着断裂的另一半剑刃消失无踪,只留下了短短的【神陨】二字。
铿惑头也不回地走了,去迎接他的命运。
从最开始的右拳严重烧伤,到整条胳膊枯裂碳化,再到整个身体像在煤堆里滚了一圈,铿惑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扛下了十七发炮击。
在威尼斯,她曾抱着自己的小小私心向铿惑告白,即使是被拒绝,她也未曾有过如此的触动。
而那正在燃烧的焦黑土地上,一个几乎无法被辨认的人形站在那里,双脚深埋在熔岩凝固后的黑曜石中,仿佛是被浇筑的雕塑。
他一定要亲眼看着铿惑死,而铿惑……也不得不死。
封锁,而远方,将近二十艘浮空战舰的主炮依次开火,像祭典射击小摊前的客人一样,轮番持枪,向着那个不闪不避的靶子射击。
【为了铿惑所爱着的,所自愿背负的一切……铿惑,必须死。】
时间仿佛回到了那个空港的停机坪,那时的她站在铿惑的身边,低垂着眉眼,柔声问道“那她们知道吗”,“铿惑大人,可以请您不要去吗”。
【否则,铿惑所爱的一切包括他自己,都将埋葬于此。】
不是打散,不是引偏,而是……挡住,用自己与山灵同调化的身体挡住。
她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待回过神来,却像突然间丢失了指令的机器人一样茫然无措。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突然好像怀疑起了周围的一切,怀疑起了自己经历过的人生。
进度还差得远,可铿惑却已经油尽灯枯。这个世界上恐怕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像天命总部这样对他有着刻意的克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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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发浮空战舰主炮的炮击,足以将一座真正的山化作熔岩池。而这山化了又凝固,凝固后再融化掉,反反复复,不知凡几。空岛已然干涸龟裂,仿佛一触即碎的煤渣,走在上面都会发出嘎吱嘎吱的碎裂声。